杭州全面停止电报服务 最后一天发报量达5846封
潮新闻客户端 记者 沈吟 王珂宇
潮新闻记者 孙潇娜 沈吟 摄
4月30日20时半，本已到了营业结束时间，但中国电信杭州分公司武林营业厅里仍是灯火通明、人头攒动。笔尖沙沙作响，人们在电报纸上奋笔疾书，跟一个时代告别。
1个多月前，杭州电报业务即将退市的公告发布，电信这一复古的通讯方式重回大众的视野，唤醒了久远的回忆。电报业务量接连创新高。
这是不少人人生中的第一封电报，大概率也是最后一封。过了今晚，杭州的电报时代正式落幕。全国可发报的城市将只剩北京。
岁月长河里，电报传递过多少悲欢离合故事。在万物互联的今天，它的离去又承载着何种情感？
来一场充满仪式感的告别
线上，网友们热烈讨论；线下，白发苍苍的老人、青春洋溢的大学生、抽空赶来的公司职员……大家闻讯从四面八方赶来。最后一晚，更多人蜂拥而至。原本设置的座位，一直加座，一度排到了营业厅门口。面对激增的人流，连绿格的发报纸都告罄，只好换成了复印件。
不少退休的老电报人也自发前来。今年83岁的高松林16岁进入电报行业、40多年与电报为伍。“电报退出历史舞台，今天晚上要发一封电报发给自己，作为对‘永不消逝的电波”的美好回忆。” 他说，“什么都可能忘了，但电码是刻在脑子里的。”
此前，杭州一年只有二三十份电报业务。武林营业厅店长蒋小叶说，4月以来，电报业务量屡创新高。营业厅增派了人手，扩大了场地，尽量可能满足大家的需求。
杭州市民王大卫带着8岁的外孙小哲来发报。王大卫耐心地将外孙不会的汉字写在纸上，孩子一笔一划照着临摹，他要给妈妈发封电报。
“孩子在新闻里看到了电报退市的消息很感兴趣，嚷着要来。正好放春假，带他来体验下。”看着手中的电报纸，王大卫的记忆泛上心头，“我家里还留着好几封老电报。”这次他要给老伴写一封。
上世纪六七十年代，王大卫作为知青一员远赴黑龙江农场：“那时拍电报很贵，没有要事急事不会发。平时和家人朋友联系都写信，慢但便宜。”
从遥远的黑龙江乘坐绿皮火车辗转回杭州，偶尔行李太多，王大卫才舍得拍封电报告知要接站：“我一般等车到上海后，再拍封电报到杭州，告诉家里回来的时间车次。上午发报下午就能收到。”他还清楚地记得，当时接站需要电报作为凭证。
电报曾经引以为傲的速度，早已被时代的加速度甩在身后，就像绿皮火车被呼啸而过的高铁所取代。
这些天，有不少人乘坐高铁专程从外地赶来杭州。得知老家山东还可以收报，90后小伙小王从上海赶来，给老家的亲人和自己各发了一封：“用电报的方式提醒自己活在当下，很有意义。”
从前车马很慢，书信很远，电报惜字如金，如今，5G飞速发展，万物互联。可收报的地区，仅剩北京市、浙江省、山东省和石家庄市、合肥市。
潮新闻记者 孙潇娜 沈吟 摄
收发之间，传递人间百态
与旧时光挥手告别。电报纸上，有人写下美好期许，有人写下“有急事速回微信”玩梗，还有很多人郑重写下 “0375 6015（再见）”。
电报码，靠4个数字的排列组合，就能传递人间百态。
杭州最后一位专职电报员任宏，今晚也来到了武林营业厅。“我在电报岗位上开始工作，又将在电报岗位上退休，也算有始有终了。” 今年12月就要退休的他说，已收的电报都会一一发出，站好最后一班岗。
仅30日一天的发报量，达到了惊人的5846封。
这段时间，和武林营业厅同样忙碌的，还有位于惠兴路9号的报房。营业厅收来的电报，都要在这里处理。
告别前夕，发报量激增，公司增派了人手，曾经的投递员曹迪斐等好几位工作人员也来报房支援，帮忙处理积压的电报。
他们还记得，1980年后，电报业务进入了鼎盛时期。当时杭州几乎每个电信营业厅都有电报业务。惠兴路营业厅更是曾经杭城的电报枢纽。1988年浙江省全省电报业务交换量达到2000多万份，仅杭州就有约200万份。
但随着传呼机、小灵通、移动电话、互联网的兴起，电报逐渐式微。任宏、曹迪斐他们也都转岗去从事其他业务。
外面的时光匆匆，报房里的时光却仿佛停滞了。这里有泛黄的《标准电报码》，还能翻出上个世纪70年代、80年代、90年代的电报封套……
去年10月，服役20多年的发报机坏了，无法修复。专用发报机可以自动生成规范的电报文字，自带电报戳。如今他们只能一封封手工加盖，尽可能还原电报该有的元素。
潮新闻记者 孙潇娜 沈吟 摄
拥抱数智未来
“西子湖畔的摩尔斯电码，自1883年的第一声“滴答”起，跨越了三个世纪的通信长河。”
“飞驰的电报纸带，曾载着战火纷飞时的红色电波，传递过游子思乡的泛黄家书，见证了改革开放的春潮涌动，最终在新时代的数字洪流中完成了历史使命……”
受理完当天所有用户的发报后，任宏代表中国电信杭州分公司向广大市民朋友发出了最后一封电报，告别一种通信方式，更告别一段历史。
他依依不舍，说自己既高兴又难受：“难受的是，从事了半辈子的业务没有了，高兴的是有更先进、更好的通讯手段能够服务用户。”
在杭州电信陈列馆里，我国第一款自主研制的BD055型电传打字机，静静躺在展柜中。这是任宏入职时用过的电报机：“按下不同的数字键，小纸条上会凿出不同的孔。”
打出的纸条通过发报机传送到收报方，收报方再把孔识别成数字，四个数字对应一个汉字，工作人员译码，抄报，投递送报。这一长串的步骤和流程，如今只需要微信、视频、电话，几秒钟完成沟通的全部。
浙江大学信息与电子工程学院教授余官定表示，世界上开展电报业务将近200年，随着通信技术突飞猛进的发展，电报业务的退出是通信技术更新迭代的必然结果。
告别不是终点。从烽火、快马、书信，到电报、电话、互联网，千百年来，人类渴望交流的努力从未停止。
2024年浙江省通信业统计公报显示，去年全省电信业务总量与电信业务收入均居全国第三；5G、千兆光网等网络基础设施日益完备，5G移动用户普及率达84.9%，居全国第四；云计算等新兴业务快速增长。
钱江潮落，键盘声歇，文字永恒，记忆长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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